似是故人来,八年后熊猫阿宝重返银幕。岁末年初《繁花》里已经有一位阿宝出尽风头,熊猫版阿宝在宣传造势时也要借他的东风。须知《繁花》小说正式发表于《功夫熊猫2》之后,而熊猫阿宝上一次露面已是2016年的事,正所谓此一时,彼一时。当然二者并无可比性,不过是凑巧因为阿宝这个名字,才有这番因缘际会。
没想到的是,在这部动画新片里,阿宝已经摇身成为爷叔——它要寻找继承人。选来选去,谁也瞧不上眼,自觉阿宝无敌,阿宝最棒。此时它已经步入人生后半段,英雄之旅已然完成,其精神状态可说是波澜不惊,风吹不动,就像中年郭靖步入下一个“神雕”故事,如果没有新人加入,他的故事似乎再无讲述的必要。电影的做法,是为它安排一个终极敌人魅影妖后,及其徒弟狐狸小真。
不少人认为这类动画电影最完美的谢幕是在《玩具总动员》第四部。以为故事讲到尽头,难有新意,谁知最后一部依然让人涕泪交加,关键原因,还是故事本身的人物关系牢靠,人类与玩具之间,玩具与玩具之间,无数排列组合,一次次反观自我,直面内心,又一次次人间清醒,挥手告别。这样来衡量的话,熊猫阿宝其实势单力薄,因为它的成长说到底是一个人的战争,沿途所经历的亲人、师父、伙伴,乃至敌人,都是以正向或反向力量来推动它前行进步,直至抵达“神龙大侠”这一至尊称号。如你所知,当孙悟空成为斗战胜佛,也意味着它告别丰富多彩的战斗生涯,那个最宝贵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泼猴就此消失了,熊猫阿宝一旦成为爷叔,也是类似情形,一路成长经验化为满口心灵鸡汤,已有倚老卖老之嫌,以致被接班人狐狸讥为灵魂宗师。
实在有些勉为其难,这部告别作只能虚张声势告诉观众,阿宝这次面对的,是史上最强反派。到底有多厉害,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练就吸星大法的怪客,把所有天下高手的功力悉数劫取。魅影妖后的形象让人不安,一个变色龙蜥蜴精,冷血阴鸷,没有正常情感,虽然也为它设置了一段不无凄凉的成长史,但也仅止于交代其无情之由来。电影被人诟病相当于一道预制菜,也在于这些主要人物的设定过于套路,套路不要紧,问题在于它们仿似空心人,无情而已,她的神通其实也不堪一击。不称职的大反派,难以照见主角的光彩与瑕疵,便形同无效人物。
说了这么多反派的戏份,实在是因为此刻的阿宝乏善可陈。所有人在妖后面前输得彻底,但是爷叔力量大,仅凭一根法杖就能拯救天下,绝地反攻的终极大战,也过于潦草。其实不如就把电影视作阿宝谢幕的一场嘉年华表演,过去所有精彩角色最后集体亮相,济济一堂,宾主尽欢,也是说与观众缘分已尽,就此别过。